立达苑 · 俞可

古登堡大学是笔者的德国母校，位于莱法州首府美因茨。马丁·路德·金大道从校门前的十字路口向北延伸。莱法州坐落着美国最大海外军事基地，该大道便从一处军营走过。以马丁·路德·金来命名，初衷并非德国人崇敬之，而在于美国人敬仰之。承马丁·路德·金之衣钵者，首推奥巴马。

美国总统就职典礼按惯例于1月20日举行，经典一幕为：右手高举，左手抚摸《圣经》，总统复述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发出的誓言。2013年，二度当选的奥巴马把典礼推迟一天，意在喜迎1月21日马丁·路德·金全国纪念日（每年一月份的第三个星期一）。奥巴马为此次就职宣誓特选马丁·路德·金早年使用的那册《圣经》，以此纪念“进军华盛顿”50周年。

那是一场美国史上规模最为盛大的人权运动集会，今人记忆犹新的便是马丁·路德·金发表《我有一个梦想》：“这个梦深深植根于美国梦之中。我梦想有一天，……”因完美诠释美国非裔心中美国梦，这篇旷世演说的警句被镌刻在华盛顿林肯纪念堂门前台阶上。一代代人在诵读这篇宣言中成长，包括奥巴马，在其自传《父亲的梦想》中详述与马丁·路德·金的隔世情缘。

适逢亚伯拉罕·林肯总统签署《黑人解放宣言》百年，这位最知名的美国民权运动领袖敦促肯尼迪效仿林肯，把平权政策打造成为第二座历史丰碑，而肯尼迪望洋兴叹。作为美国历史上唯一一位信奉天主教的总统，肯尼迪虽能体悟社会边缘群体争取权利之艰辛，却时时处处受制于国会的党派逻辑以及冷战的对抗哲学。1963年6月11日，当阿拉巴马州州长阻止两位非裔学生入学该州州立大学，肯尼迪毅然介入，并在当晚通过电视与广播对全国发表讲话，呼吁民权法案尽早出台，以杜绝该类事件重演。1963年8月28日，“进军华盛顿”举行之际，端坐在电视机前观看直播的肯尼迪百感交集，决意把这场集会视作自己的政绩，即刻邀请马丁·路德·金与非裔各派领袖以及集会组织者入白宫共商国是。鉴于党同伐异，肯尼迪如履薄冰。直至其去世，刺杀带来的震动与悲恸促使《民权法案》与平权政策相继出台。

平权政策的一个重要成就体现于教育。1990-2012年期间，获得本科及以上学历的25-29岁美国黑人学生比例由13%升至23%，拥有研究生学历的美国黑人学生由5%增至8%。该政策虽屡遭非议甚至诉讼，但在招生上给予少数族裔政策倾斜不仅旨在补偿与赎罪，更有助于少数族裔学生能获得更高学业成就，且能推动大学校园多样性。这些光鲜数据折射的却是平权政策的缺憾。普林斯顿大学教授托马斯·埃斯彭沙德指出，美国精英大学毕业生成绩垫底的20%，一半为非裔，1/3为拉美裔，这些弱势群体大都为平权政策受益者。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教授理查德·桑德尔把此现象冠名为“错配”，由此导致校园种族壁垒依然，少数族裔学生常因受惠而自卑，在白人的敌视下迫切希望逃离。

奥巴马在纪念“进军华盛顿”50周年庆典上公然坦言：“如果说这项事业已经大功告成，则是对当年英雄的亵渎。”至于奥巴马当年作为哥伦比亚大学和哈佛法学院学子是否受益于平权政策，他本人始终三缄其口。之所以讳莫如深，只因奥巴马力图证明：他是全体国民之首，而非黑人族群之长。如今，身披“白人族群之长”袈裟的特朗普试图蛮力推行“美国优先”原则而让美国再次伟大。

让美国再次伟大，教育堪为利器。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约瑟夫·施蒂格利茨疾呼，歧视只是一个问题，机会不平等才是根本，而首要原因在于教育。让美国再次伟大，须回归美利坚建国之父托马斯·杰弗逊的理念：大学乃社会之凝固剂。杰弗逊的又一身份为弗吉尼亚大学创办人。去年夏天那场震惊全球的弗吉尼亚州夏洛茨维尔种族骚乱在该校留下的累累伤痕仍历历在目。可见，唯有教育，困扰美国社会的黑或白这个死结难以斩除。

总统在就职典礼手按《圣经》宣誓，沿袭的是开国总统乔治·华盛顿的做法。采用《圣经》，意在天佑美利坚。今年4月4日，适逢马丁·路德·金遇刺50周年。美利坚亟待其为之殉道的梦想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