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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影像说什么比用影像留存什么更重要

发布时间:2015-08-26

一个摄影师是通过镜头来理解和结构眼前这个世界的,这就像一个作家,沉入时间的长河,用文字把脉时代的温度。文字的记录放大了想象的空间,而影像却是当下最接近真实的还原。周国献的摄影作品常让我想起那些大时代、小人物的作家书写,潜入最底层的人群中,听他们心底的倾诉,然后和他们站在一起,向这个时代发声。我特别喜欢周国献说的一句话,他说,要让这些汉正街的扁担们在他的镜头里有尊严的活着。我一直是这样想的,一个好的社会,一定是让所有人都能体面的活着。所以,我喜欢扁担张飞招手的照片,那笑容里有梦、有明天,唯独不见悲苦。还有那张小雪人,冰冷的洁白,却有脉脉温情的流动,那本是粗糙生活中最无暇顾及的情趣,所以更加珍贵。喜欢听周国献讲他自己和扁担们的故事,彼此交付的真心与信任。作为一个摄影师,他面对他们的姿态是低的,甚至有那么一丁点儿不易觉察的仰视。我愿意相信他的讲述和他的真诚,如果不是这样,镜头一定会出卖他的。

    从今天开始,风物将连载两期来呈现这组照片,一起听周国献的摄路心语。这些扁担们,都活在了周国献的镜头里,至于你是否记住了每一张面孔,那就看你是活在生活之上,还是潜入了生活之下。

    因为,你看到了什么,看懂了什么,往往取决于你所站的位置。

    ——编辑手记

 

 

 

20121226日,大雪。同安坊汉正街小商品中心市场的扁担捏了一个小雪人放在货包上。

 

20111218日下午,来自湖北潜江的80后扁担宋红鹏(右一)等6人收工回到汉水晴川桥下的扁担船上休息,这是19个扁担的家。住在扁担船上的扁担有潜江、荆门、仙桃等地的人,以潜江人居多。

 

201355日,来自湖北随州的扁担储广文坐在路边休息,5月份汉正街批发生意已进入淡季。储广文1964年生,来汉正街做扁担已经十年了,老婆在老家种田、照顾上初二的小女儿,大女儿在云南上大学。

 

20121226日,汉正街小商品中心市场楼下一个扁担在头上系块塑料布遮雪挡寒,抽根烟喘息提神。元旦前的汉正街是最忙碌的季节,也是扁担们挣钱的黄金时段。

 

2013119日,年仅44岁的湖北随州扁担陈运发医治无效去世,留下三个女儿。20121227日,陈运发在汉正街小商品中心市场扛包时突发脑溢血,二十多天的抢救共花费十多万元,相当于他做扁担的全部所得。

 

2013113日,湖北随州的扁担曹继中(左)收工回到扁担房找房东讨要存款,后者根据存款簿的记录和签字断然认定曹继中交纳的是100元押金,而不是800元存款。由于忙于活计和对银行业务及风险意识的淡漠,很多扁担将每天挣的钱存在房东处,唯一的凭证就是房东手中的存款簿。在我的斡旋下,房东做了部分妥协,退了几天的房租。

 

20091023日,来自湖北黄石大冶的扁担吴礼华在汉正街小商品中心市场扛包。吴礼华1957年生,1991年来汉正街做扁担,老婆在大冶金牛镇开服装店。育有二女一儿,老大女儿已出嫁,老二女儿在厦门工作,老三儿子在金牛镇读高一。

 

 

对话

用影像说什么比用影像留存什么更重要

J=建设银行报社  Z=周国献

J:你是武汉人吗?你对这个城市的印象是怎样的?

    Z:我出生于福建省厦门市,1979年高考考入武汉后,就一直呆在武汉,至今已有36年。武汉是我的第二故乡。我在这里完成学业、结婚生子,我在这里结识了对我个人成长非常重要的众多老师、同学和朋友。武汉是我无法割舍的情怀。

    J:你喜欢这个城市吗?

    Z:在我的印象中,武汉是个非常市民化的城市,市井生活味极浓,武汉人的生活随意、散漫、不拘小节,但很实在、乐观、率真。作为纪实摄影师,在武汉永远有拍不完的题材——走上街头,随时都在上演着肥皂剧、轻喜剧、荒诞剧,丰富多彩的生活为纪实摄影师提供了取之不竭的素材。我越来越喜欢武汉这个城市,或者更确切地说,越来越喜欢拍摄武汉。近几年我几乎没有在外地拍过作品,离开了武汉似乎创作激情锐减。

    J:摄影是什么时候走进你的生活的?

    Z:我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上军校期间就爱看《大众摄影》等摄影杂志,先是借用同学和女朋友的相机拍照,和留校同学一起自己配药水洗相,199412月用当年的军人转业费购置了第一台相机——佳能EOS 1000F,也常常自称爱好摄影,但囿于经济条件等原因,没有认真从事什么创作。记得在摄影杂志上读过一篇访谈,被采访的摄影家原来是拍风光的,有一年他回老家探亲,向乡下的父亲炫耀自己的作品和获奖情况,他父亲说:你拍的照片是好看,但有什么用呢?从此,这个摄影家逐步转向纪实摄影。受他的启发,我从八九十年代就特别关注纪实摄影,喜欢看谢国安等摄影家拍摄的老街作品。 2008年下半年,46岁的我对自己的人生进行了重新规划,摄影成了后半生的最大追求。

    J:你还记得你人生中的第一个摄影个展吗?

    Z2004年夏天,我和家人到青海、甘南和川西自助游,回来后和当时担任湖北省建行团委书记的喻绯说起西域旅行摄影的事,喻书记说,我帮你做个展览吧。这个办在湖北省分行图书室里的《西域风情数码摄影展》,虽然简陋,但却是我的摄影历程上的一个重要节点。从此我对摄影的兴趣就更浓了。我人生中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摄影个展是201111月在中国丽水国际摄影文化节上举办的《汉正街扁担》个展。当时我是作为自由摄影师报名参展的,我还记得展场就设在丽水市人才交流中心,不是主展场,国内外专家、评委很少光顾,观展的都是市民和学生,留言簿上有很多人给我留言,我很受感动。

    J:我也很喜欢你的纪实摄影作品。对你来说,摄影是一种对时代探索的方式,还是提问的方式?

    Z:摄影对我来说主要是两个方面:一是记录;二是提问。透过镜头观察社会、定格众生,通过影像表达观点、提出问题。以前,我的摄影主要是记录,用平实的镜头语言,记录时代的变迁、留存普通人的真实影像。从去年开始,我不再满足于传统纪实摄影,开始尝试新纪实摄影,这一部分的作品还有待整理后发表。我觉得用影像说什么比用影像留存什么更重要。

    J:你觉得摄影师和拍摄对象之间是应该互相了解的吗?如果了解,是否会影响记录的客观性和理性?

    Z:以我的拍摄经验,一个专题摄影作品的深度,在某种程度上,是与对拍摄对象的了解成正比的。当我和拍摄对象融为一体,拍摄便是非常自然的事,拍摄对象不再感到被侵入,不会感到镜头的存在,拍摄出来的影像便真实、自然。观众能感知你和拍摄对象的亲密程度。作为摄影师,我能处理好交朋友和摄影创作的关系:和拍摄对象交朋友,为拍摄对象拍些他们喜欢的照片,甚至为他们奔走呼号,但我心中时刻装着摄影专题,不会影响摄影项目的运作,不会忘了作为纪实摄影师的担当和责任。

    J:你每一次举起镜头,聚焦你所选择的对象,然后按下快门,你会对呈现的影像有期待吗?

Z:当我仔细构图拍摄时,不管我拍摄的是斑驳的老墙、废弃的物品,还是虚幻的光影、超现实的广告,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想反映什么、表达什么。当我抓拍时,对呈现的影像一般也有大致的预判。发现精彩的瞬间,或预判将出现什么重要或有趣的画面时,我会心情激动,呼吸会急促,手会发抖,抓拍的影像可能会有点虚,但多半能拍到不错的、感人的照片;抓拍时心境平平,构图、曝光可能都很精准,但呈现的影像往往感觉也平平,缺少感动人的气场。纪实摄影很多精彩的瞬间、有趣的巧合仅存在于抓拍的静态影像中,把它展示出来,观众可以来回欣赏、仔细揣摩、在内心与之对话,不同时代、不同背景、不同经历的人会有不同的感受,且历久弥新,这也是电影、电视、流媒体大行其道的今天,摄影仍然如此有魅力的原因之一。